“海歸”這個詞還沒發明,楊崇和就回國了。親歷中國芯片設計行業潮漲潮退,他想告訴同行:耐心和踏實的價值,并不亞于技術的精進——
中國每年進口的最大宗商品不是石油、不是鐵礦石,而是芯片。因此,芯片是“中國智造”渴求突破的一個關鍵領域。
在國內芯片設計行業,楊崇和是“海歸第一人”。他創辦過兩家企業,“新濤”和“瀾起”,都成功。他入選了中央“千人計劃”。他更完整地經歷了這個行業的萌生、躁動與回歸常態。
楊崇和身上有很重的傳統文人氣質,這與他在高新科技領域的“弄潮”構成了微妙的互動。幾天前,記者參觀過他布置著明式案幾和方桌的辦公室,又在同一樓層的實驗室里,見識了他領銜開發的一款正在調試的芯片,一款屬于“極少數”的能進入全球高端市場的“中國芯”。
忽然“瀾起”
楊崇和目前是上海瀾起科技的董事長兼CEO。他這款正在調試的芯片,插在IT業巨頭惠普的尚未面世的一款高端服務器上。
這款服務器將在半年后正式發布,能事先拿到它的,都是惠普最核心的合作伙伴,全球不超過10家。
這是一種內存緩沖芯片,在一臺高端服務器上最多配24塊,單價超過20美元。惠普將來每賣出一臺這樣的服務器,瀾起最多能掙到500美元。楊崇和說,這類服務器將用來建設云計算中心,市場前景廣闊。
躋身惠普的核心供應商,瀾起靠的是實力。能開發內存緩沖芯片的企業,目前世界上只有三四家。除了瀾起,都在北美。因此,去年底瀾起入選了著名的《紅鯡魚》雜志評選出的“全球未上市高科技企業百強”。
瀾起的芯片被大公司認可,有段故事。
內存緩沖芯片決定著CPU的性能,因此CPU巨頭英特爾高度關注。功耗是這種芯片的關鍵指標之一,各家公司拼盡全力,為降低“零點幾”。
當年,楊崇和帶著剛開發出的芯片去美國拜訪英特爾。實測數據讓對方嚇了一跳:在不犧牲其他指標的前提下,瀾起芯片的功耗比業界頂尖水平低了四成!這仿佛在百米跑道上突然冒出個選手,將世界紀錄提高了三四秒。
半信半疑的英特爾在幾天后派人飛到上海考察。認可瀾起的能力之后,它決定投資,同時停止研發自己的內存緩沖芯片。
看起來,隨后將是個高歌猛進的故事,但實際進程不可能這么簡單。
英特爾是2006年投資瀾起的,而直到6年后,瀾起才真正開始觸摸成功。
楊崇和不缺耐心。他回國18年,有過“速勝”的快意,又經歷過苦熬的考驗。他悟出一條:就中國的芯片設計行業而言,耐心和踏實的價值,并不亞于技術的精進。
“史前海歸”
楊崇和笑稱自己是“史前海歸”,1994年,“海歸”這個詞還沒發明,他就回國了。
楊崇和1981年赴美,念完博士后去到硅谷,先后加入過3家公司,展現了出眾的能力。2009年,他入選權威的電子電氣工程師學會會士(IEEE Fellow),因為早年的學術研究成果和之后對產業的貢獻。回國時,硅谷是世界芯片業的絕對高地,中國內地還大大落后。所以很多人不理解他。可楊崇和認定,中國的芯片業一定會崛起。
回國也有很個人的原因:他對中國古代藝術品有興趣、有研究。在美國,這個愛好很難滿足,他有時會飛越北美大陸,有時會開車好幾個小時,就為看一件中國藝術品。
楊崇和回來的本意是創業,可當時條件不成熟,缺人、缺環境、更缺具備國際視野和經驗的協作者。他先在上海一家合資企業過渡了幾年。
1997年,他與幾位硅谷伙伴組建了新濤科技。
這是內地第一家合乎“國際慣例”的芯片設計企業,實現了許多突破。當時國內芯片業幾乎全靠政府支撐,新濤則率先引入了風險投資;國內單位還在拆解、仿制,新濤則定位自主設計——在硅谷,芯片設計企業就是這樣的,但當時在內地從未有人嘗試。
新濤的成功來得很快。2001年,它被美國IDT公司以8500萬美元現金高價收購,相當于當時新浪和搜狐在納斯達克市值的總和。這樁并購給投資人帶來了近10倍的回報,名列當年中國10大并購案,刺激了其他海內外資本的神經——國內芯片設計業由此進入快速膨脹期。
2000年,國內這類企業總共不到100家,2001年驟增至200家,2003年達到460家。
資本和創業者都喜歡“速勝”。楊崇和說,新濤有實力,但成功得這么快,有運氣成分。運氣不可捉摸,一味求“速勝”,會浮躁。
“心比較靜”
這第一次創業給楊崇和個人帶來了豐厚回報。新濤被并購后,他留任了3年。之后,是不是像不少人那樣跳出實業改行投資?這么做,人輕松得多,還更能賺錢。
但錢不是楊崇和最看重的。他說,雖不至于像有些老派文人那樣羞于談錢,但總想多做些事。
2004年,他開始第二次創業。在國內,這頗為另類。
楊崇和辦公室中央的明式方桌上,擺著幾摞古代藝術品畫冊。采訪中,他不時提起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,說:“古人的東西看多了,心比較靜。”
心靜不容易。
涌入的資本,在芯片設計業迅速點燃了創業之火,但也一度讓行業內浮躁彌漫:燒錢,炒概念,賺虛名。
楊崇和常借明清家具給年輕工程師們講道理:明代的家具簡練、質樸、敦厚,為幾個不起眼的細節,工匠不惜用上整段木料來做;而清代家具雖繁紋重飾、表面熱鬧,用材卻多是拼接。
有這樣的態度,楊崇和熬得住二次創業之苦。這8年來,芯片業形勢時好時壞,危機此起彼伏;2008年,瀾起更經受了一次巨大的正面沖擊:英特爾突然大幅調整了內存緩沖的架構規劃。芯片業的生態就像一個艦隊,業內巨頭是旗艦,其他唯首是瞻。英特爾這次猛打方向舵,讓大部分內存緩沖芯片企業不得不把技術推倒重來,這難度極大,許多因此“翻船”。
2008年時,瀾起剛把上一代低功耗內存緩沖芯片做成熟,還沒享受到利潤,卻要重新開始。這一熬就是3年。
天道酬勤,雖然技術架構發生巨變,但瀾起最終憑著巨大的性能優勢活了過來——楊崇和開玩笑說自己是“剩者為王”,如今內存緩沖芯片行業僅剩“三四條船”了。
幫他熬過轉型的還有“兩條腿走路”策略。瀾起既做高端,也做相對低端的機頂盒。眼下有數億人在用瀾起的芯片看電視。
踏實做事
除了業內專家,恐怕不會有誰注意到:去年中國內地芯片設計企業的數量首次減少,差不多減了10%。這表明行業整合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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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標題:“海歸”楊崇和:像明代木匠那樣做芯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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